黑馬

你我早已熟識李榮浩式情歌的模樣，此番，李榮浩“黑馬”式音樂會帶來怎樣的感觸與衝擊？ “黑馬”意味著什麼？這似乎是不需要過多闡釋的問題，平地驚雷、脫穎而出、後來居上……總之就是代表著一股神秘莫測的能量。專輯《黑馬》確有呼應著常規的象徵與意象，但卻又不止於此，這裡的“黑馬”所呈示的更多。 你可以理解為，專輯中李榮浩化身為“黑馬”，于音樂中施展才情與個性，將其擅長的進一步強化，同時積極嘗試變化，奉獻未曾有過的多元性。你也可以理解為，“黑馬”是我們所有人的最初形態，不畏約束，不懼禁錮。只是，我們已然忘卻了身體裡這股能量。由此，本張專輯是為喚醒我們內心的“黑馬”精神。 《黑馬》是音樂人的自述，亦是音樂人的號召。 至此，進入《黑馬》的世界出現兩條路徑。其一是追隨李榮浩的音樂脈絡，你會在過程中遇到熟悉的景象，當然也少不了新鮮的際遇。其二是遵循自己的體驗與理解，你會在每首歌曲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黑馬”的故事就是生活中的種種寫照。 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馬”。 李榮浩的音樂表達從來都不遮掩，不打折扣。此番即以“黑馬”為名，直抒胸臆，向聽者闡明其中奧義： “黑馬”是一種創作理念。大眾津津樂道的是，李榮浩“一人就是一支隊伍”的全方位才能，他可勝任音樂生產的每一環節，但卻忽視了這背後的邏輯：音樂人對於音樂創作近乎苛求的自主性，即，要令每一處細節都貫徹自己的理念。 李榮浩的理念具體是什麼？這似乎不易簡單概括，但若以“黑馬”為喻，一切就都明朗。他講求音樂中的共性與個性融合，如《名字》《另一端》《海陸風》等等這般聽來悅耳度極高的作品，內裡其實暗藏著若干巧思。這類巧思決定了，李榮浩的音樂總會讓人感覺“哪裡不一樣”。 《名字》由主歌的哼唱發展至副歌突然的釋放，以此形成鮮明的敘事跳躍與情緒提振，張力盡顯。李榮浩與吳青峰的首度合作即創作出一首“非典型情歌”，有著常規情歌的流暢旋律線條，同時又顯現出別具一格的行進邏輯。兼具偶然性與突然性的歌曲進展模擬出情感關係中的宿命感，而“我不擦去你名字不可”這般特異句法的歌詞則是留下玩味無限。 《另一端》體現出的是李榮浩書寫親情的優長與特色。歌曲沒有俗套地闡明“父愛如山”，父與子的關係討論在處是借由“另一端”的概念而表現出長距離的牽掛，以及，短距離的親近。“長距離”令兩代人有了走進時光走廊中遙遠相望的意境；“短距離”則是令這般回憶場景有了臨近的意味，尤其是“借給你嘴巴/聽你說說話/借給你耳朵/叫你一聲再走吧”所描述的關係互動，讓此刻與過往產生了神奇的聯結，回憶與現實形成套疊，親情也就此完成了深化與昇華。 《海陸風》，再次是非常規理解中的情歌。先有曲和編曲再有填詞的創作順序也似乎決定了歌曲註定是高度情緒化且寫意化的。Intro厚重且暗沉的色彩瞬刻營造出另類氣息，主歌正式開啟後的抒情演唱則是瞬刻打消了此前的鋪墊，但副歌的編曲起勢時卻再次回到Intro的聲場中，這般折返反復的設計完美呼應著氣候萬千的變幻莫測。人與人之間發生的故事，就跟天氣一樣，難懂難預測。 《走走》，專輯中最先完成創作與製作的曲目。歌曲感覺恰如歌曲名稱，沒有轟轟烈烈，沒有戲劇化起伏，只有自然而然。這種自然中有著一氣呵成的潤暢，宛如靈感到來後的瞬刻即成。若要問李榮浩情歌的秘訣，或許“自然”就能夠解答所有。 這是發自內心真實感悟後的如常表達。而正是這般樸素的創作風格，恰恰就成為樂壇中的“黑馬”。“黑馬”並不就意味著棱角突顯，自我張狂。在李榮浩音樂裡，它意味著內斂甚至是內省，是“我難過就聽歌/醉著放煙火”所描述的平和與淡然。 “黑馬”也是一種音樂氣質。這個時代音樂的律令是，迅速興起再迅速陳舊，迅速奪取注意再迅速被遺忘。這樣的趨勢，在李榮浩音樂中並不存在。這歸功於其中“黑馬”般的氣質，它不以市場為導向，自然不以貼合大眾套路為目標。此次專輯證明李榮浩有自己的審美定位，且是強烈的自我屬性，每首歌曲都是一番對自我特殊的增補。專輯同名曲目《黑馬》即為代表。 基於指彈吉他的作品，彰顯出荒野感的同時更為關鍵的是突出“黑馬”式的特立獨行。歌曲中的吉他處於完全的主角位置，這並不難理解：一方面，李榮浩向來重視樂器的表現力，另一方面，吉他本就是“黑馬”，它的張狂與肆意就是在具象化詮釋“黑馬”精神。經由別具一格的編曲，吉他演奏表現出根源化搖滾中的顛覆感和衝擊力。要顛覆和衝擊的物件究竟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持續保持這般姿態，正如“驕傲的存在”，到何時何地都不會迷失自我。 歌曲《黑馬》是對一種精神的微縮，微縮本身並非目的，這實質是李榮浩的自我確認，確認自己在做著特別的音樂。 再有《一百》。這首歌曲的獨特氣質來自對於相似性的拒絕。作為品牌合作曲目，極容易落入既定程式，成為另一首某某某，但李榮浩顯然不會如此。其以“捲土重來”的方式，完成了從點題到擴題的創想，即，從味道到態度，從感受到情緒，從情緒到性格，最終落腳在哭笑自得，各自精彩的生活感悟。這是因一瓶飲料引發的才情大爆發。某種程度上，《一百》能夠破除我們對於所謂“廣告歌”的刻板印象，它可以不敷衍，它可以不膚淺，它當然也可以不簡陋。 歌曲《一百》的氣質中另外一處值得關注的是，李榮浩對於復古的講求。不是通常簡單的借助新潮元素和技術，而是愈發向古典手藝回歸。如此可見，專輯《黑馬》似乎是將外在的喧囂閉擋在外，獨留清醒與清淨在其內。 這點在《輕輕田園系》中亦有體現。李榮浩專輯的傳統是，每張專輯都會收錄一首“甜歌”，此番就是《輕輕田園系》。完整專輯中不能缺少“甜歌”，正如生活中不能缺少甜味。 而講究的在於，《輕輕田園系》的重點不止于甜蜜，同時，在輕鬆律動，自如流動的Shuffle感覺中，這首聽感充分舒適的歌曲實質在傳達這樣的訊號：遠離塵世喧囂，保持獨醒。進而顯現的音樂氣質是，對於自然形態的訴求。在此形態中，鳥語花香，人情和煦，山野情趣，諸如此類都會自然顯現。 李榮浩音樂，是對“僵緊”的回避，對“自然”的接近。 “黑馬”更是一種思考方式。轉換角度，不以尋常視角下定論。“黑馬”是差異性的可見形式，它可能去往任何方向，它可以追隨任何目標。毫無疑問，李榮浩的音樂作品有著不同思考。此處需要重點提及的是歌曲MV。 聆聽專輯《黑馬》不能錯過與歌曲配合的MV。 歌曲是一種表達，MV影像同樣是一種表達，甚至可以說，在MV中我們能夠感受到李榮浩對於更加深刻問題的獨特思考。 《名字》MV中提及超能力，面對危機與困境，“變種人”所擁有的飛行與自愈能力，是福音還是詛咒？有梁家輝出演的《另一端》MV中利用腦電波走進回憶中，回到過往與親人面對面。如果這樣的技術成真，你會怎麼選擇？《戀人》MV裡有時光倒轉的設計，提出假設：若是時間能夠倒回，故事的結局會怎樣？《走走》MV中則涉及仿生人實驗，繼而提出問題，生命的意義是什麼？世界是否會因為科技而變得更好？ 以上這些，彙聚了對於科技倫理的探討以及對於人類未來發展的探問，是經由歌曲內容延伸出來的全新思考。如此，音樂與影像就形成了創作之上的創作，思考與思考的聯動。 答案不會憑空出現，思考就永遠不會停止。李榮浩通過歌曲MV為我們留下眾多的值得反復琢磨的疑題。 而在歌曲中，李榮浩以自己實際行動進行著同步思考。科技對於音樂意味著什麼？如何平衡音樂作品中類比與真實的關係？以歌曲《戀人》為例。專輯中一首出自其他音樂人創作的作品，在這裡，類比音色與真實音色就進行了一場豐沛且多彩的“對話”。歌曲開場即是古典吉他與合成器音效的呼應，營造出科技與傳統，時髦與復古和諧共處的氛圍，爾後歌曲推進過程中出現的小提琴大提琴與電鼓的Call and Response更是將融合氛圍推至頂點。 在這首講述親密關係話題的歌曲裡，不同形態音樂元素也在進行著緊密的交互。《戀人》是李榮浩對他人作品的再創作，亦是借由歌曲進行的音樂實驗。 同樣的實驗還出現在歌曲《鴻門宴》中。這首作品屬於是“完全沒想到”的那一類，在專輯中有著“黑馬”的本色，在同類主題作品中也可謂非凡。沒想到會以“鴻門宴”為題來談當下的你我，沒想到會以影視配樂的思路來進行編曲設定，也沒想到歌曲會採用如此緊湊的敘事結構，猝然而至又戛然而止。諸如此類“沒想到”均是李榮別致思考路徑的體現。他處在不同視角去審視創作，將“鴻門宴”代入現代語境來講述“時間”的意義，不僅巧妙，並且精准；他從不同的起點出發去營造音樂，《鴻門宴》的音樂，氛圍感與神秘感都不輸任何電影音樂。這樣的構思實屬大師級。 就音樂思考而言，李榮浩始終領先、超前。 當然，李榮浩的領先與超前並不會以犧牲歌曲的情感濃度與內容深度為代價。其中的思考是，表層與內裡並重，音樂勝在技法出眾，更勝在表情達意。《假面》這類作品即是如此。歌曲體現出李榮浩作為創作者的細緻與敏銳，將我們每個人都會表現出的“假面”心理表達得真切。真切是一種最為真實的反映，將現實生活中的實際全盤托出。真切是一種最具溫度的慰藉，我明白，我懂得，我也一樣。真切也是一種最堅定的暗示，請摘下“假面”做自己，你我心照不宣。 縱觀專輯，《黑馬》包羅萬象。 特異另類有《黑馬》《海陸風》《鴻門宴》。深情有《另一端》，動感有《一百》。都市情調有《戀人》，甜美清新有《輕輕田園系》。深沉有《假面》《走走》，激昂有《名字》。李榮浩的全面在此得到淋漓盡致體現。他是這個時代最具工藝者屬性的音樂人代表，沉默進行思考，精細打磨作品。如此，他的創作既有全景式的群體情緒，又不乏微觀聚焦的個體感悟。 “黑馬”是此次專輯的命名，也是理解整張專輯的線索。請準備好進入到“黑馬”的世界，重新認識李榮浩和他的音樂。